常香玉的《拷红》为什么没人敢演?我提这个问题可能太尖锐了,但问题就是这样,越是经典的东西越是没有人敢碰。出了名的演员怕一旦演砸了,毁了自己的招牌;不出名的新秀倒没有这个包袱,自己怕,别人也怕,怕她领不起来这出戏。
常香玉的代表作“红白花”(《拷红》、《白蛇传》、《花木兰》),《拷红》是排在第一位的。因为这出戏是常大师演出最早,改动最多,耗费精力也过多的一出戏。早在1935年只有13岁的常香玉,由师傅周海水带领,父母陪同,第一次在开封登上了戏曲舞台——醒豫舞台,演出的第一个剧目就是《红娘》。一个从没登过城市舞台的农村黄毛丫头,却赢得了省城社会各界的赞誉。开封的绅商、权贵,看她小小年纪初次下海,才华不凡,纷纷出来捧场,为其添箱。常香玉因《红娘》一炮走红,从此在开封站稳了脚跟。
后来王镇南先生为她专门写了连台本戏本戏《西厢记》,一共六部,每晚演两部,需要分三个晚上才能演完,所以当时人称它为《六部西厢》。前两部是崔莺莺为主角,后四部则以红娘为主角,第五六两部单独抽出来才叫《拷红》。因其太长,前面两天的戏看点不多,所以常大师以后只演最后一天的《拷红》。常大师在《拷红》中的几段唱腔,反复哼唱,不断修改,才形成了今天的唱法。我们听大师谈对这出戏修改过程,可以听到她一段一段地解说,这段戏原来是这样唱的,后来由改成那样唱的,现在又为什么这样唱,从中我们可以看出,常大师为这出戏付出了太多的心血!
常香玉在《拷红》中的唱腔,以豫西调的委婉质朴为基调,揉进了祥符调的俏丽柔美,无论是“在绣楼我奉了我那小姐言命”,还是“那一日你言道呐张生有恙”;也无论是“尊姑娘你稳坐在绣楼以上”,还是那“想当初孙飞虎围困寺院”,都唱得声润腔圆,情真意切,流畅自然。听她在这出戏里的唱腔,如饮一杯陈年甘醇,沁人肺腑,令人陶醉。
一出戏必须有几段好听的唱腔作支撑,常香玉的《拷红》做到了,并且明显地带有他个人的印迹,此非豫西调,也非祥符调,而是常氏所创,也归常氏所有,是正宗的常派唱腔。再说她在这出戏的表演,一件紧身衣袄,一条折裙,没有水袖,手里只有一方手帕,要在舞台上表现一个天真烂漫的丫鬟,谈何容易!常大师根据剧情的要求,在设计唱腔的同时,也在身段上下了功夫。红娘乃相府小姐的贴身丫鬟,所以应该活泼而不放荡,泼辣而不癫狂,洒脱而不轻薄,小丫鬟也要演出大家之气来。常香玉依靠她的唱腔和表演,把一个心地善良,助人为乐,待人热情,有胆有识的红娘,刻画得入木三分。
我个人认为,从唱腔和表演各方面讲,《拷红》是常大师最成功的得意之作,把它排在“红白花”之首,乃理所当然。上世纪80年代,年近六旬的常香玉还为这出戏留下了录像资料,虽她的化妆不太漂亮,台步已不太灵活,但依然能让人想起她年轻时的风采。她的传人演这出戏的就不多了,她的孙女小香玉年轻时演过《拷红》,得大师的真传,演的不错,但近年来再看她演这出戏的片段,却令人有些失望。她的学生谷秀荣早年也演《拷红》,似乎与常大师的相去甚远,倒是陈派弟子牛淑贤演这出戏还有一些看点,赵吟秋和魏俊英合作的《拷红》一场也很不错。
豫剧中花旦戏就不多,而这出戏是以花旦应工的戏,要想演好确不容易,一要唱腔,二要台步、身段。唱腔看似好学,但要唱出味道来,唱出人物来,却非易事。即便你掌握了唱腔,那第二道关也是不好过的,你出场怎样出,上台怎样扭,下场怎样下,如果你的身体条件不适合,或者你没有受过花旦的训练,就根本拿不下来。“没有金刚钻,拦不下瓷器活。”这是无人敢演常大师的《拷红》的真正原因,说到底是你没有演红娘的灵气,是你的功力不够。
当今从众多常派弟子中选一名来演红娘,却非易事。当然也不要把问题看得那么严重,在全省挑一二名嗓音条件适合常派戏,身材苗条,扮相漂亮,有一定唱做功力的青年演员来,还是能挑出来的,由她们担当红娘角色,常香玉的《拷红》一定能排出来的。
时代变了,新的《拷红》当然要顺应时代变化,在不破坏戏的结构,不损伤原貌的基础上,把化妆、服装、舞美、灯光都搞得精美一些(这些都不难做到,可以从京剧、越剧版的《西厢记》中学习嘛!),力求打造一出像昆曲《牡丹亭》那样的青春版的豫剧《拷红》。
据说连德志在排《拷红》,他是敢于挑战自我的常派再传弟子,谁也想不到他的《锁麟囊》会那样成功!当年宋长荣先生排演的京剧《红娘》,一炮走红,演遍大江南北,给男旦饰演红娘树立了样板。为什么连德志不可试一试呢?我们期待着他的成功,期待着再给戏迷一次惊喜!
笔者注:昨天从月阳主持的栏目证实,连德志最近排的不是《拷红》,而是《西厢记》,在此更正。不知他用的是哪个本子,是田汉先生的?还是阎立品当年的演出版?或者二者都不是,是重新改编的?待他演出后,再为他写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