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聘芝访问
时间:07-12-27
地点:长治艺校
郝聘芝(1936生—):潞城微子镇人,戏剧家,一级演员。中国戏剧家协会会员,山西分会三、四届理事,山西省文联四届委员。现任长治市文化艺术学校顾问。在戏曲艺术片《三关排宴》中饰佘太君,电视剧《灵堂计》中饰包夫人,《雁门关》中饰佘太君。1976年后任晋东南戏曲学校副校长、校长。1983年获全国三八红旗手。
我们戏曲的形式啊,跟人家都不一样,它的身段、步伐都是卡通片式,身段与全国剧种都不一样
冯:郝先生,早就听说你这个家庭出了不少戏曲人才,遍布晋东南。
嗬,算是吧。我是1946年学唱戏,当时长治刚解放。晋城现在是(吴)国华、保平,国华是我侄女,我哥家姑娘,保平是侄女婿,都在晋城搞戏曲,(冯:长、晋都有了。)原来都是地区的,就是咱们学校毕业。(指长治艺校,原来叫晋东南戏校。)(郝)同生是我堂哥,我大爹家孩子,(吴)婉芝是我嫂。他们是夫妻。
(冯:我原来喜欢洋东西,年轻人这个思想,这几年发现还是你这个上党戏厉害啊!)搞这个的,就是这个根,嗬嗬,(冯:我发现苗洁指导时,发现几个现象:上党戏是不是与以前不同了?指导是省城晋剧团的苗洁,我在文化局宿舍发现的。)除了唱腔基本都一样。唱腔有什么不同?各有自己的特色,唱腔截然不同。(那苗指导什么?)苗洁是指导武打,她是刀马旦,武打台步啊、出手非常漂亮,那打两下出手真好。(冯:以前有没有这种现象,外来的指导?)我小的时候,50年河北来了个五一京剧团,咱们那时候,戏剧曲非常古老,也可以说我记的时候它是卡通片,特别是身段,表演也一样,基本上,要说到唱腔,不论落子、梆子,那是有它的特色,而且是,特别是上党梆子,可以说它的旋律就是交响乐,(冯:交响乐?)这个剧种非常好。
(我是外行,问一下内行话,过去觉得上党戏一个是音乐太响,高亢,喊的太大,一开始,包括外来的作家,巴金、冰心、丁玲他们,也包括我,有一种感觉,哎呀,耳朵就顶不住啊,震耳欲聋,嗬)
逐渐在改变,原来什么音响也没有,搭的野台子,人山人海要看戏,你不使劲喊不使劲打,你能听见吗?听不见。下面还有卖花生的,核桃枣的,都泻嚯(指大声“喊叫”)嘞,满天飞,所以你要有真工夫,你就这个条件,台上没有什么扶助你的东西。以前先开戏前要吵台,吵台就是先把观众召集来喽,那吵台是上党戏曲的主要东西,(冯:先把大家吸引来坐下。)那吵台就是吹、拉、打,不唱,那是相当过硬的,现在八音会弄的都是这些东西。(冯:我发现这个锣声最厉害。)上党锣那是上党戏的锣,不能和其他锣一样。哈哈,后来有了音响,戏就改变了。唱也不用使劲喊了吧,你可以保护嗓子,可以柔美,把你的腔柔开,叫大家听着非常美妙,它就是向这方面发展。你不像人家省里的戏,那省里的戏原来就这样,剧场里有灯光有背景,非常不一样的。我们那个台子嘞,就这么大(郝用手比划),就两领席子(大小),就那么大个舞台。(冯:就是七八平方米吧)那就是两张桌子,用大幔子中幔子小幔子,三个幔子,剩下……什么也没有。可以说衣披也没有。咱们上党戏啊,上党盆地啊……可以说,交通不方便,非常闭塞,它和外界的戏根本没有什么交流,上党落子从哪儿来的?从武安、涉县来的,原来叫武安落子,后来传到黎城,这个是临近式的,他们经常来长治唱来,其他像大剧种,都进不来;咱们也出不去,出去人家也不欢迎。嗬嗬,可以说出不去。是31年,我那个书上(指《》)都有啊,赵清海,去过太原市,赵可以说上党梆子泰斗,那是最好成绩的啦,我没看过,去了以后,你要是太原市市民看,人家都不欢迎。接受不了(冯:为什么?)人家都是剧场的东西,有音响,咱们什么没有,走进大舞台你还适应不了嘞,(冯:咱们还是原始的。)原始的!(冯:夜味,田野作派,人家可能喜欢美妙啊。)以前我们不化妆,男同志不化妆,除了大花脸、二花脸、小花脸化妆,那是要勾脸嘞,女的……没有女的,有男旦,男旦搽点颜粉,擦点胭脂,抹点口红,眉毛眼睛都不化,这就是女的,头饰也没有,连鞋都没有,没有彩鞋,你想你去了太原你行不行?根本不行(冯:太土啊!)他就是与人家格格不入,在上党地区来说那就是好!嗬嗬,他们来了我们还看不惯,(冯:怎么个看不惯?)你看这个五一京剧团,它是50年来长治的,(冯:太原的?)河北的哪儿的来,就在南街剧场演出,当时剧场是席棚子,台子下坐的是长板凳,一条一条的长板凳,非常简陋,来这唱来没人看。就是唱戏的内行觉得武打好,会翻这个,会翻那个,会(武)打,身段好,像我在的团——屯留降河剧团,叫个杨福禄,他非常欣赏人家这些新鲜东西,他就领着我们这些孩子学武打,这是第一步的开始,学人家的东西。这个杨福禄这个人,可以说是南男须生里最好的,最好的。他会翻大翻,他学的抢背啊,……斗堪啊,大刀啊,枪花啊,学了好多戏。(手机响)从京剧团学了好多好多戏,但是呢,拿了人家好多东西,又没有把唱腔弄成落子,没有啊。就是你唱京剧我也唱,照搬过来了。可是当时那时候,你要是在长治地区打对台,以前我们好打对台戏啊,你这个团和我这个团打,(冯:对台戏就这样来的?)嗯。唱对台戏一旦赢了对方,价格马上就上去了。这个价格是什么价格呢?就是米。你要是好剧团,18担,20担,说担嘞,22担;不好的剧团,6担7担8担,这样个起价。降河剧团自搬上武打戏以后,那到最后,大本戏完了以后,就开这个武戏呀,一开喽,这个观众哇——都来了,为什么?就是这个新鲜东西,观众还是要要求进步的,咱们上党戏没有这些东西。(冯:50年以后?)嗯。以他为首,这个团,它是改革牵头人,不断创新。(冯:我对你这个说的感兴趣,因为你说的封闭保守,导致咱们出不去,外面也进不来。)出不去,也进不来!(冯:什么也是这样,各种文化都是这个劲!)是是,(冯:原滋原味,真是独一份!)还是得吸收新的东西,来满足观众需要。(冯:是!)这个人嘞,在改革、吸收新鲜事物方面,起了很大作用。杨福禄!(他是团长?)团长!
(冯:为什么说走不出去?是不自信,还是交通问题?)嗯——,交通是一个方面,我们戏曲的形式啊,跟人家都不一样,它的身段、步伐都是卡通片式,卡通片知道吧?(冯:动画片。)身段与全国剧种都不一样,(冯:怎么个叫卡通片?)你看身段啊她是一个什么形象呢?撅屁股,台部走动……(模拟动作)这个走法,你说这个人家不买主你账吧?(冯:看见不美?)女的吧,这个……(模拟动作)(冯:这是秧歌步?)大甩手!没有这些小对披、小裙袄,没有水袖,头上什么也没有,就是两个银丝蓖;男同志,不论老生、小生,一律不化妆。(冯:勾脸吗?)勾脸是花脸才勾。那时候也没有油彩,就是黑……我也不知用的是甚,反正没有现在这些化妆东西,就是三花脸,二花脸,大花脸,这个呢勾个脸,其余都不化妆。净脸上,也没有什么水纱;那个帽子呢,也没有那个缨,都是上党出的这个头盔,比外头那个头盔根本不一样。
(冯:怎么不一样?)没有那个……哈哈,属于那种贴上点金,都是这类东西;没有人家那个各种各样的缨球啊,还有珠球啊,没有那些东西。服装呢?高平有个米山(镇),出这种服装,上党戏的服装。它这个服装呢,没有金线,都是丝线,我小时候就没有见过金线绣的龙啊、凤啊这个服装,没有!特别是身段、步伐根本就不一样!
我们56年去北京演出,长治地区成立了个赴京回报演出团,那一年,我是去北京学习去来。文化部成立了个讲习会,(指1956年在中国戏曲学校讲习班学习)当时全国有300多学员,梅先生是校长。这个赴京回报演出团,组织了梆子、落子最好的名人,组一个团,去了。就不说其他,我们那个学员看了一场戏,回来在车上议论:呦,这是什么戏?就没见过这种形式呀。那时候还是改革啦,女同志唱旦角,包头啊,什么头饰、水袖都有了,就那个身段,人家不买你的账。特别是男演员,也化妆了,服装、道具都有了,表演形式还是上党的东西。倒进化的不得了啦,还是不买你的账。你走台步,不是京剧那个潇洒,而是撅的个屁股(郝模拟)……这个!要是唱小生,是这个东西(郝模拟)人家根本不买你的账。那时候倒进步了一大块了。从服装到道具,进步了一大块了。现在还有这个(旧有的)痕迹,包括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的,没有住过科班的,业余的,好多还要接触这个东西。
冯:说的好啊!是不是交通也有原因?)交通就出不去呀,我是50年去太原来,我在降河剧团,说咱们去外地学习个,不能在这个地方一直转。以杨福禄为首,他带上我们去。当时没有钱,那时候都是自生自灭的团。怎么办?先去临汾学习个。临汾那个葡剧也不到太原,人家到西安,与西安是一回事。像王秀兰,在西安演出成了名以后、等解放后才回来。于是,就去了临汾啦。怎么走?没钱呀!屯留当时有个劳动模范,忘了叫什么啦,我的书上有。他说不怕,我给你借。借什么呢?粮食,那时候只能粜上粮食,带上这个钱出来了,去了临汾。(大家说)我们这个东西不行,咱们就是为了学习,赔钱也要来走一趟,去看了一个没眼师傅,演了一出《梁祝》,我们把这个戏搬回来了。实际上只看一场,跟人家要上剧本,回来以后排了这出戏。
我们以前那个头饰啊,就是女孩子,没有出嫁的姑娘,应该梳姑装头,大辩子,以前根本没有这些设备,就不会!这才从头脚,裙、小袄、对披,没有钱啊,裙、小袄、彩鞋啊,都是自己家里做嘞。51年一开始,一出台,就这个《梁祝》,开始叫《红罗衫》,一下就打出去了。打对台戏那是打一场赢一场,那时候演出是三天一个台口(指换一个地方),三天要演七场戏,你说七场戏怎么演嘞?(冯:上下午、晚上)上下午都有,黑夜唱到天明。(冯:一直唱?)唱!(冯:工作量很大呀?!)解放以期好多演员都是累死了。为什么要抽大烟嘞?就是累的不行才要抽嘞。就唱不下来。(冯:顶不住!)顶不住!(冯:好身体也顶不住!)好身体也顶不住!(冯:你顶过来了!)我也是经不住呀,前场唱主演,有一分钟或者半分钟也要睡觉嘞。前场也要睡,还是个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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