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山花花烂漫开满坡,巍峨太行出英模。如歌岁月红似火,西沟女儿故事多……”一曲嘹亮清脆的女声领唱,中国浓郁的北方民歌风把观众带进了《西沟女儿》(以下简称《西》剧)的剧情之中。《西》剧,由高平市人民剧团创作排演。编剧张宝祥、张华,导演王青,中国戏剧梅花奖得主陈素琴领衔主演。此剧以全国著名劳模、一至十一届全国人大代表申纪兰上世纪五十年代初,由一名普通的农家女儿,成长为全国劳动模范的真实故事为素材,艺术地再现了申纪兰坚定不移的革命信念,经久不变的劳动本色;生动地讲述了申纪兰对党、对群众、对家乡的深厚情感和带领群众坚持改革,不断创新的时代精神;形象地展示了申纪兰为人妻、为人母、为人媳以及她和乡亲们朝夕相处、甘苦同担的大爱情怀;着力开掘模范人物独特的人性内涵,深刻地揭示申纪兰不断超越自我、与时俱进的心路历程。
《西》剧以真实而崇高的时代意蕴、朴实无华的舞台艺术展示、情真意切的演绎、令人陶醉的音乐,感染和征服了观众,传写了一曲盛赞现代英模的时代长歌。
感怀敬畏传写英模
写英雄模范的戏,是时代的需要,是大力弘扬主旋律的需要。然而在写现实的英模时,却又往往让人望而却步。大凡写戏的作者都有这样的顾虑:写英模难,写正活跃在现今时代的英模更难,写几十年来一直为大家所熟悉的英模,则更是难上加难。全国劳模、一至十一届全国人大代表申纪兰,正是这样一位半个多世纪以来,深为大家所了解、所熟悉,而且又有过数不清的宣传报道的老劳模。要写她,自然是难上加难。但是,如果能够写好她,写出一个真实、鲜活的申纪兰,其艺术价值、社会效应又是极为深远而巨大的。《西》剧的作者,怀着强烈而崇高的责任意识,积自己对申纪兰四十年的了解,又多次深入西沟采访并聆听申纪兰深情地讲述,心灵受到了强烈的震撼。他怀着深深的敬畏之心,反复研读申纪兰的资料、咀嚼申纪兰的每一句讲述,经过一年时间的精心构思,终于在去年年初,把自己对申纪兰的解读、对“纪兰精神”的体会,以及对申纪兰的敬仰写在了剧本里。作者在谈他写作《西》剧的感受时说:写《西》剧,既是一次熟悉、学习申纪兰的过程,也是一次极为深刻的思想认识和价值观的炼狱过程。她的人格魅力、她的崇高品德,她独特的人性光辉,时时激励着我。我是怀着一腔敬畏与感怀来写申纪兰的。正是因为作者对申纪兰的深切了解,所以在戏中才能够捕捉到不少申纪兰日常生活中的语言:第三场转户口的争论中,申纪兰说的“我是太阳底下晒得人,不是坐办公室的人”、“劳模,劳模,不劳动还叫个甚劳模”、“不是西沟离不开我,是我离不开西沟”。还有的干脆就借来当唱词了:“我的岗位在农村,我的级别是农民”,第六场中对丈夫说的:“党叫我干,我就得干好”等,有的甚至是多次用在剧中。申纪兰这些日常的言语,用来平实自然,真切生动,感人至深。
六十年里,申纪兰的模范事迹多若繁星,选择哪些来写,如何将她最具光彩的人生华章,在两个小时的舞台演出中展示给观众,是一件不容易的事。一个成熟的剧作家,自有其驾驭和选材的功力。《西》剧选择了时间顺序和一线连串的写法,事件的过度和衔接,又用了剧中申纪兰家人讲述回忆的方式,集中笔墨把几件事情有机地罗织在一起,写出了申纪兰这样一个广为人知的老劳模的信念、本色、精神境界和独特的人性光辉。从上世纪五十年代初争取同工同酬、妇女解放始,直到十一届全国人大会议之后。剧本所选择的诸多事件,都与解决西沟缺水的问题紧密相关:第一场担水浇苗争同酬、第二场种树缺水不成活、第四场缺水不能建铁厂、第五场勘探队找水、第六场因找水而或略了老伴的病、第七场把奖金捐出来打深井、直到尾声中深井出水,众人欢庆。可以说是“场场水相关,事事一线串”。剧本有了这条连接线,事件的发生、发展,矛盾的交织推进,人物内心的波涛起伏,都成了这条线上的有机链条,成为牵动观众的有力抓手。这种结构方式,使剧本连接紧密,毫无松散之感。剧情的发展,环环相扣,互为铺垫,层层递进,既有层次感,又高潮迭起。每一事件,都与人物的心灵交织,流淌着人物满腔的情怀与愿景。可谓是:段段情节安排巧,处处着墨尽生辉。
朴实无华的舞台呈现更显劳模本色
《西》剧的舞台呈现,走的是朴实无华的创作路子。它既没有庞大的舞台制作,也没用豪华的演出阵容。就是靠一个县剧团自身的演出力量,圆满地完成了演出任务。
导演王青在阐述她的创作理念时,把“朴实无华,重在挖掘人性内涵,塑造人物;流程自然,真实亲切、生动感人,不着痕迹”,作为《西》剧的艺术追求与总体把握。
舞台环境的营造,蓝天白云黄土坡,绿树石滚老旧屋,传达出天、地、人,人力改造环境的理念。从场院到室内,从山林到医院,每一个环境都在适当变形中透逸着朴实无华。它强调的是朴实中的典型,平实中的美感和西沟的人魂。如场院中贯穿全剧、多次出现的北方农村碾场的石磙子,它既是地域环境的典型代表物,又是演员表演的支点。第一场中,申纪兰与老社长及他所代表的轻视妇女的守旧思想直面相对时,一脚踏上这石磙,号召和阻止了收工回家的姐妹们:“姐妹们,别回家,别回家”!这一站,既显示了申纪兰作为妇女社长的地位和代表妇女争同酬的决心,犹如她脚下的石滚一般坚定,又为她接下来的演唱,做了极好的铺垫。有了这个铺垫,她唱出“歧视妇女是守旧,姐妹们要求有理由。劳动妇女争平等,男女同工应同酬”时,才更显得有理、有力。当老社长用上山放羊相难时,申纪兰夺过羊铲和羊鞭,一个类似戏曲小蹦子的程式动作,转身甩鞭亮相,干脆利落,很好地显示了她强干果断、向守旧思想作斗争的决心。第四场抵押山林,当申纪兰面对郁郁葱葱的满山青翠和一棵棵早已成材的大松树的环境时,百感交集,心潮难平,更突显出她心中的巨大压力。 还有申纪兰家中的水瓢、水缸,虽然看似平常,只不过是日常生活的一件用具,却也被化入了演员的表演之中:申纪兰下地回来舀一瓢水,边喝边说,极其生活化。开会归来亦是如此——这既是她的习惯,也是她作为农民的朴素粗犷的一种性格特征。这些物我化一的表演,真实可信,生动自然。
戏剧的流程,顺畅自然,犹如天成。尽管人物的情感起伏跌宕,甚至是面对着生离死别的情感戏,也都处理的熨帖自然。以戏中申纪兰的出场为例,婆母的讲述:“要说申纪兰,我最熟悉她,为甚呀?她就是我的儿媳妇。——可是近来不知为了甚,妇女和汉们常吵架——看看去”。除过婆母叙述的引子,又让妇女与记工员等众男人的争论不休,引申纪兰出场。既是生活的,又很具传统戏主要人物出场的规范,合乎情理,顺乎自然,恰到好处。戏的转折,都是借助了剧中人物的讲述与自白完成的。婆母的讲述、丈夫的讲述、儿子的讲述,抑或是父子、母女的对讲,虽不在同一环境,但处理的亲切自然,有章可循。一、二场婆母的讲述,三、四场丈夫的讲述,以及六场婆母的自述和对讲,都是家人说家事,家人问家人。既使戏的过渡流畅自然,不着痕迹,又似乎是家长里短,人情世故,显得亲切而又生活化。这种平实生活化的处理,不着雕饰,更能彰显申纪兰劳模本色以及她时时处处都与群众紧紧地联结在一起的生活状态,把西沟带头人和西沟普通一员的身份结合的得体自然,很有现实感和说服力。它让人们相信,这就是西沟的女儿,这就是劳模申纪兰。
《西》剧的音乐风格,选取了北方民歌的音乐元素、突出了强烈的地域色彩、调式旋律清新明快,极具农村风情。这种追求,在戏中通过音乐技巧,多次再现,既是主题的渲染和深化,也有效地强调了朴素平实的太行山村风格,突出了申纪兰农业劳模的本色。在整台戏的演出过程中,耳风中不断送来熟悉的地域乐声,声声入耳,曲曲亲切,令人陶然而生醉意。
几组舞蹈的安排,也自然合理,充溢着强烈的地方风采:序幕的劳动舞、种树的女子群舞、尾声时的欢庆锣鼓舞,都是我们常见的生活元素的提炼与组合,既是剧中不可割裂的组成部分,又使情节的过渡自然顺畅,恰到好处。
《西》剧的结尾处,把当年胡锦涛同志到西沟视察时的一段话,以画外的形式再现,语重心长,警世点题,大大升华了《西》剧的社会意义,也是精心安排的高招妙手。
演人生六十年是个突破
《西》剧的成功,最该赞许的,还是申纪兰的饰演者陈素琴。陈素琴从小坐科,幼功扎实,是一个可塑性很强的演员。她虽然已经是“梅花奖”的获得者,有着二十年的演员经验,也饰演过众多的舞台形象,但是要饰演一个大家都熟知的模范人物,而且还是从二十岁演到八十岁,应该说,是对她表演功力的一次考验和挑战。
饰演一个人物最为重要的是要走进她的内心,真正地理解她、接受她。陈素琴在接到这个角色之后,不是单从剧本中研读申纪兰,而是深入到西沟村,直接向申纪兰请教,听她讲述自己成长的过程,仔细观察申纪兰的言行举止,同时也听西沟人讲述他们心目中的申纪兰。通过与申纪兰深入交谈,认真学习观察,再结合研读剧本,她在自己的心里开始确立了一个劳模的形象。为使这一形象更具个性、更真实可信,她又反复琢磨、对比,甚至是以申纪兰的口吻与家人交谈,在经过一段时间的内心感悟后,终于在心里形成了对申纪兰性格追求的基本了解:申纪兰六十年中,不管外形如何变化,但她内心对解决西沟缺水和西沟人如何能过得更好更幸福的问题,始终没有变;对党和人民的报答之心始终没有变;作为一个农民的本质始终没有变。这些东西,是她的精神追求,是她与群众共同的心愿,也是她做官不像官,做官不转户,把自己的根深深地扎在西沟的土地上,始终坚守自己农民的身份的原因。这才是最真实的申纪兰。这一认知,让陈素琴找到了饰演申纪兰的心理依据,坚定了她用心演戏,演出一个真实可信的申纪兰的决心。有了这样的认识和理解,她在第一、二场表现申纪兰年轻时,唱腔节奏明快,还着意加上了花腔的段子,走小旦加小花旦的路子。这时,她内心的人物形象感是,申纪兰在讲述她年轻时的兴奋而跳跃的眼神;在第六场与相守五十年的老伴诀别时的表演、念唱,走的便是老旦的路子。她内心很自然想到申纪兰讲述她送别老伴时声沉语慢与两眼转动着的晶莹泪光。这时的情感,早已大于原来设想的表演,而是随着申纪兰所传递的心理感受在完成人物的舞台表演。应该说,她此时想的不全是如何表演,而是申纪兰的心境在她心中的再现,要表达的是她在即将失去老伴时的痛心,是她多年来忙于工作而疏于对老伴更多关照的一个妻子的难过与悔恨。这种把人物化入心境、与人物合二为一的心理体验,是陈素琴饰演申纪兰的一个重要突破。
要饰演一个人的六十年,就要把握人物不同年龄段的形体对比,并要在对比中找到并把握住人物不变的性格特征。在这一点上,陈素琴也是做足了功课的。分析角色时,她十分注重对不同年龄段的申纪兰,在心里划出自己的理解与标准:年轻时的申纪兰,爽朗活泼,敢说敢当;中年的申纪兰,沉稳成熟,善于担承,行事果断;老年的申纪兰,行动稍慢但棱角分明,似临风之松,行走的步履依然有力,说话的声音沉稳中透着洪亮。有了这些比对和理解,陈素琴第一两场中的表演,节奏明快,声音清脆亮丽。为争男女同工同酬时,夺过羊鞭羊铲的小翻身亮相、获知一棵树成活而带来的美好希望的憧憬,都洋溢着一份清纯与向上;而中年时面对人生的重大选择,她又是神凝气定,持重沉稳。这一特点,在决定抵押山林一场戏中的沉思、面对松林的倾诉,以及她跪地向李顺达的誓言,都得到准确而充分的表达;老年时,面对老伴的病危、打井的困顿,她的表演则是充分张扬出了人的本真。在病房一场中,她在得知老伴患病不治时,先是抽泣,继而放声大哭,泪飞声扬;在为了打井而捐出奖金时,她的表演则坚持平和亲切,似在对大伙交谈、交心,也似在动情地向众乡亲表述几十年同甘共苦追求美好的一腔情怀。这里的表演没有大幅度的动作,也不用强烈情绪的渲染,而是情如清风,语似流水,娓娓道来,声声入怀,亲切感人。
用声音塑造人物,是陈素琴在《西》剧中的又一突破。过去她所演的戏,大多是一个人物的一个时段,没有过60年的人生跨度。突破这一难题,除过在统一的性格规范下,在表演上准确找到各个年龄段的行为特征之外,在演唱中声音的对比与差异,也是显现一个演员功力的重要方面。由于陈素琴声音甜润亮丽,在演申纪兰的青年时期,演唱多用本嗓,多用节奏稍快的腔体;在演申纪兰中年和老年时,她则多用了中音,放宽了音域,尤其是在处理剧中的几个大唱段时,她很好地把握住了这一点。如在第六场与老伴对唱的24句,她先是缓慢低沉的吟唱,继而是如泣如诉的倾诉,最后是抱悔诀别的扬腔。这一段大唱,铺排有序,行腔自如,声情并茂,余音绕梁,令人震撼,感人肺腑。可以说把人性的本真淋漓尽致地表现了出来。这段重唱,直叫人痛彻五内,泪水盈眶。所以每次戏演到这里,很多观众都被感动得慨然颔首,洒泪失声。大家都觉得得到了一次心灵的淘洗,也尽享了一次欣赏激情演唱的审美快慰。
还应该提及的是饰演婆婆和丈夫的李琴玲和张庆春,这是两个十分成熟的演员,他们的戏也都有上佳的表现。正是有了这一组演员的很好搭配,才使《西》剧更为出彩。
希望《西》剧在不断演出中更加熟练、更加完善。也愿申纪兰精神,成为我们巨大的精神财富,在建设和谐社会中发挥出更大的作用。